吼天一吼,社员们都陆续出门上坡。
那一天,红火大太阳。此前接连下了几天雨,现在天门一开,没一丝云彩儿,太阳眼,晒得钻肉,原野热烘烘的,像大炉一般。猫儿垭的鸡儿鸭儿全部躲在阴凉处歇凉,树上的鸟儿也怕热,不飞,不叫。大狗小狗趴在荫凉处吊起舌头喘气,社员弯腰割谷子累得话都不想说,不像薅秧那么轻快,山歌喝得像蜜蜂叫。满田的男女老少一点声音都没有。田中只听得见镰刀割谷子的啮嚓啮嚓的声音,只看见田里一排排的草帽在起伏波动。割下的谷把子在社员身后的谷桩上乱七八糟地排列着。
那割谷子真不是人干的活儿。太阳毒且不说,还要躬背弯腰。还有那锋利的谷叶子像刀片,把手背手膀割成一道一道的口子,汗水渍得伤口惨痛。
那一天,快近中午,吼天狮都不叫歇气。歪嘴儿说:“吼天狮,你让我们伸个腰杆,歇口气,喝碗凉水么!”
吼天狮鼓起一对牛眼睛骂道:“日妈的,歇你娘那麻逼!变了泥鳅还怕泥巴糊眼睛?活路有个三忙三紧,不抢天时割谷子,当的一场雨不是把谷子淋垮链?”
直到太阳当顶,吼天狮才放工,叫大家回去吃早饭。才一口气,男人们还在装烟,女人们还在收拾锅碗,吼天狮又在碑梁上叫了:“上坡啦,莫挨台!”
那一天半下午,吼天狮才放工回家吃午饭。才一袋叶子烟的工夫,吼天狮又叫了:“全部劳力背谷把子到晒坝,晚上碾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