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将它递到了我手心里,顺便暗含深意地捏了捏我左手无名指的指关节。等我回过神来时,他已倒毙在地下,身体早已腐烂,无数条白色蛆虫在他身上蠕动。(托尼将阿瑟像沙袋一样扔到床上,随即走进浴室,嗞嗞地扭动热水器开关,调好了水温。)它是祖父的遗物,一张灰白的炭笔素描。苍郁的枫树林。疏落的伶仃的农庄。一望无际的荒原。远山隐隐。银灰的云层凝滞着,僵在半空。寒风料峭,似从画中吹出来。乡间小路歪歪斜斜,若隐若现,像蚯蚓爬过的泥印子。一座模样萧煞的建筑半掩在枫树林后,被铅灰的云层低低压住。成片的摇摇欲坠的木板房。屋顶的烟囱直插云霄。(我的小乖乖,来洗个澡吧。托尼一面说,一面拎着拖鞋和一件浅蓝色浴袍,走到阿瑟身边。他剥玉米似的一件一件剥下阿瑟吐脏的衣服,丢进盥洗室的洗衣盆里。)烟囱修长,直直地刺向灰暗的天空,极为突兀。它像一根支撑着浩瀚天宇的柱石,雄浑得触目惊心。你知道么,它底下连着的,是集中营的焚尸炉。(托尼将一丝不挂的阿瑟搀进浴室,打开淋浴,随即走了出去。)水又凉又热。就是这水,就是从头顶喷下来的水,罩住了我的眼睛,砸得我脑袋怪疼的。我觉得头晕脑胀。他刚才在喊我小乖乖吗?没错,他喊了。他就是这样老不正经。我刚才说到哪儿了。哦,对了,焚尸炉。那时我还小,十几岁的样子吧。一个满天都是火烧云的黄昏。我坐在祖父的膝头,看他用炭笔一笔一笔将它画出来。他画着画着,便失声痛哭,老泪纵横。我仰起头看他时,只见他枯树皮似的皱脸上,又是泪水又是鼻涕,如同糊了一层湿漉漉粘乎乎的浆糊。瞧!屋子里云蒸雾罩,看上去真有意思啊!简直像温室一样暖和,腾云驾雾般惬意。门低低嘶叫了一声。有人闯了进来。到底是谁,没有看到我在洗澡吗?他关上门,走过来了。我看不清他是谁?我的小乖乖,我来喽。这个声音好熟悉。哦,原来是托尼,我倒把他给忘了。我怎么能把他给忘了呢?(托尼赤身裸体地跑进来,兴头十足地叫唤着,嗬哧嗬哧。他冷得浑身直哆嗦。)他那副猴急的模样可真难看。他总是这样激情洋溢。他扑过来了,抱住我了。哦,他喝酒了,浑身都是难闻的酒气。我好像也喝了。他粗大肥厚的舌头在我嘴里绞来绞去,快要憋破了我的嘴。小乖乖,你的嘴里都什么味啊?他在嫌我的嘴臭。我觉得嘴里很苦。你等等,给你拿个东西。他出去了,很快又进来。来,使劲地嚼。这东西醒酒。他把一个酷似大豆的东西塞进我嘴里,让我使劲嚼起来。我一尝味道就知道是什么玩意。这是特制的解酒木糖醇。他温柔地吻遍了我的身体,轻轻抚摩着。他茂密的体毛扎得我又疼又痒。他从后面插进来。他的那话儿又粗又硬,火一样往里直钻。他的腿毛扎得我又痛又痒。他让我大声地喊出来。如果现在突然闯进第三个人来,目击到我们这副龌龊的模样,那我就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。——之后没过多久,他老人家,也就我的祖父,将自己反锁在阁楼上,死也不见外人。家人好说歹说,他都无动于衷。我们威胁说再不出来就放火烧房子,他听了却拍手叫好。家人没法,只得将门凿开一个小洞,好茶好饭一顿不落地递进去。他坐在满地大小便的房子里进餐,吃得津津有味。他是个英勇无畏的战士,曾将一个又一个手无寸铁的犹太人押进毒气室,再运进隔壁的焚尸炉里。他曾站在集中营的院子里,长久欣赏着从那粗壮的烟囱里冒出来的混杂着骨灰的袅袅青烟。他看见天空里飘满了死者们佝偻的倒影和银灰色的魂魄。他没有悲伤,也没有快乐。他只是在执行上级的命令。作为士兵,以一丝不苟地完成任务为最高荣誉。——我逐渐有了快感。他紧贴着我的脊背,坚硬的指甲深深地嵌进了我腰间的赘肉里。那指甲很锋利,还差一点点,就要戳破我的肉皮了。嘴里的木糖醇已被我嚼得又淡又咸,继续嚼下去,真味同嚼蜡了。我将它啐到了地上。托尼没有看到。他若见到,保不定会唠叨两句。他干得正热火朝天,无暇顾及旁的东西。——半夜三更,常会有人悄然潜进阁楼来拜访他。他们口若悬河地辩论起来。斗志昂扬,涶沫横飞,指手划脚,吹胡子瞪眼。东方泛白之时,那些陌生的访客会像朝露一样蒸发。阁楼重又回归死寂。我偶然会倚门偷听,全是些俨然杀人犯在面对审讯时,为了给自己洗脱罪名而说的辩词。时而辱骂,时而狡辩,时而指控,时而捶胸顿足,时而号啕大哭,时而呢喃低语。——他不知疲倦地抽送着。我只觉那里火烧火燎。那声音像门扉在拍打墙壁,又脆又响。连骨头也开出一朵朵惨白的淫荡之花。下肢的骨头痛痒难当,伴着一阵阵的酥麻。水汽也趁机溜了进去,濡湿了里面,熏得热烘烘的。也许会发霉,生出绿油油的苔藓来吧。被苔藓覆盖的肛门,就像那大树根部落满腐烂枯叶的阴湿地面。——有一夜,舌辩愈演愈烈,终于变成了搏斗。依稀可闻刀枪剑戟的铿锵声,像是揭开了地狱的盖子。噼哩啪啦,叮咛哐啷,不知多少器物被打飞砸碎,亦不知他们来来回回斗了多少回合。我从窥听来的只言片语判断,他是跟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唐吉诃德式的游侠骑士在决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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