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料一登船,却见有一裸身女子,瑟缩觳觫,蹲踞于舱房之中;学生不敢僭越窥伺,赶紧背过身去,问她登船的缘由。原来竟是彭大户家刚过门的新妇,因为火起仓促,只在梦中惊醒,来不及披衣着裳,就逃出来了。学生想起随身箱笼之中,尚有毛皮一领,遂吩咐那妇人自家寻出,勉为裹覆。”
“我听那新妇自述身家,原来新郎也是今科入京来与会试的举子,那就是同学之妻了,于是益发礼敬奉候。然而舟泊野渡,若即刻遣回,又怕途中阒暗,而劫余之家,夜半又如何能妥为安置呢?万一再生枝节,反倒难以周全了。于是只好勉为留置。可是女眷在侧,不能不小心护卫;授受又须防嫌,学生别无他策,只好在舱门外趺坐终夜,乃于次日拂晓,再亲送那妇人回彭家去讫。”
说到这里,数座之外有一少年忽然抢声问道:“既然如此,年兄方才却说什么‘为德不卒’,这又是怎么回事?”
钟瑞点点头,叹口气,同那人说:“也是我素来不娴于人情世故,不能替人设想万全。送了那妇人回去,我自返回舟中,听那些舟子们闲话,说这妇人回去之后,必定要教夫家怀疑嫌弃的。”试想:少艾新妇与陌生男子独处一舟之中,尺寸之地,通宵达旦,还裹了一袭狐袍回家,要说一夜相安无事,其谁能信?想到这一步,我反而自觉鲁莽了。可是试期紧迫,不得不匆匆解缆北上,那新妇后首究竟如何,竟不暇计较——说到这儿,钟瑞回身冲李良年一揖,摆了摆手:“说来惭愧,实在不敢当此‘盛德’之称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