常水又指挥几个伙伴弄来砖头瓦块，垒了一道小墙，把鸭子们截在那里，使这个长条形的老庙坑成了一个湿漉漉亮闪闪的大感叹号。
这些，都是小素亲眼看见的，那些日子，她正在坑上沿儿的棉花地里给棉花打顶尖。棉花是常水家指令种的。因为地是常水家的责任田，从前年转包给了小素家。
常水家前几年办起了塑料加工厂，专生产盖楼房用的塑料管子。他们家机器“咣当咣当”的声音响起不久，常水就开始变得蛮横。渐渐地，他气儿吹得一样胖了，连腰都哈不下了。
有了钱，就不把种地放在眼里了。那天，常水妈找到小素家，对小素的妈说：“地也种不了了，总不能为了几粒粮食把钱丢了吧？你知道有多少人想我们家的地呢！咱两家近近边边的，我能把便宜给了别人吗？”
小素记得爸爸一边听一边搓着两只汗手。正式商定转包土地那天，小素家备了酒菜，村干部喝得醉眼朦胧。常水爸咂着嘴说：“该交的呢，你直接交，我就不管了。”
常水妈赶紧补充说：“什么公粮啦、提留啦、统酬什么的，反正人家要什么你就给什么呗。”
小素爸点着头说：“当然当然。”
常水妈最后说：“我们家老太太一年到头哇，爱喝个棒子糁儿粥，还离不了热炕……”
这点儿要求还用提吗？就是自己的亲儿子，长大了还用怎么疼呀？不就是给点地种吗？小素爸觉着捡了个大便宜，成天乐得合不拢嘴。麦秋一过，小素爸就把麦秸拉回来，在常水家屋后垛成垛，抹上防雨的泥顶子。大秋一完，小素爸又把棒子秸捆成个儿，在常水家院外排齐码好。接长不短的，碾一袋玉米糁子送去，除了常水一家人吃，还经常给城里的关系人送些个“新鲜”。常水妈见人就说：“地都给他们种了，我们还不是一家子吗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