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姥姥活着时爱吃麻花,喜欢听我说普通话,对一件东西最大价值的衡量是“怕要两百块吧?”。她常扎着一块蓝色头巾,穿同色对襟大褂,在门口坐着小板凳,和路过的每个人聊天。她给人起外号,惟妙惟肖,她常提起两个闺蜜——“话妈妈”和“四方奶奶”,“话妈妈”话太多,“四方奶奶”脸是方的。
隐贤的所有人所有故事都在我姥姥肚子里,她的世界只有隐贤。
我每次回去,我姥姥都欢天喜地;我每次走,她都要抹眼泪。
我姥姥走了,我二姨不用留在隐贤,她的孩子、我三姨的孩子都在合肥工作,我小舅也从上海搬到了合肥。我大舅在我姥姥之后去世,现在他们剩下的五个兄弟姐妹晚年竟都在合肥会师,住得很近,几乎在同一个小区。
他们不用再按一三五、二四六的出生顺序轮着回去过年。在我姥姥去世后一两年,他们只在清明时回隐贤上坟。一两年后,每个人都意识到“不对”,不是“对错”的“对”,是“对味儿”的“对”,他们决定,每年开车从合肥搬运年货回隐贤,过完年再走,一如过去那些年。